【六朝燕歌行】(14)

              第一章 此生此誓
  晋昌坊,大慈恩寺。
  窥基大师身披袈裟,高居上座,释特昧普、观海和几名黑衣僧人结珈趺坐,
位居其下。
  知客院香主净空道:「方才鸿胪寺传来消息,确认已经接到宋国正式文书,
程公敌如今身兼汉、宋两国使节,全权处置两国对唐事务。」
  窥基脸色阴沉,「诸位议议吧,眼下该怎么处置?」
  一名黑衣僧人沉声道:「此贼与我佛门为敌,便是刀山火海,亦当除之!」
  「延真师兄说的是。除是肯定要除的。」观海道:「只是此贼如今身佩两国
使印,就这么除掉他,不免得罪汉宋两国。为了避免对窥基大师的大计不利,总
得商量个干净稳妥的法子才是。」
  另一名黑衣僧人道:「诛魔之后,焚其尸骸,挫骨扬灰,让此贼凭空消失,
即便要查,也是死无对证。」
  「延济师兄说的也是个主意。」观海道:「但他身边随从众多,怕就怕未能
一击得手,反而走漏了风声,给我十方丛林惹来麻烦。」
  一名年轻的僧人道:「师兄为何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个四处生事,
拨弄是非的狂悖之徒而已。我等斩妖除魔,为世人除害,即便汉宋两国,也不知
有多少人额首称庆。」
  观海笑眯眯道:「普宁师弟说的有道理。」
  窥基不悦地说道:「若是如此简单,我何必召集各方,共诛此獠?」
  释特昧普粗声道:「上回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我们这些都是幌子,造造声
势,恶人让瑶池宗和那个周飞来做。」
  净空苦笑道:「还没有来得及禀明特大师,昨日外面传出流言,说瑶池宗与
我十方丛林暗中勾结,欲对道门不利。方才瑶池宗的白仙子派人传话,称道门诸
宗纷纷质询,瑶池宗迫于压力,已经向道门诸宗保证绝无勾结佛门之举,眼下只
能选择退出,不再参与此事。」
  众僧都皱起眉头,他们此前之所以广邀各方,其实是存着借刀杀人的心思,
瑶池宗和周飞,一个道门宗派,一个外来户,无疑是最好的嫁祸对象。但现在少
了瑶池宗,只靠一个周飞,只怕杀人不成反被杀。
  至于黑魔海和龙宸,一个奸滑似鬼,一个行事诡秘,想嫁祸他们可不容易。
  「好办。」释特昧普冷冷道:「让娑梵寺来!」
  此言一出,在座众僧纷纷抚掌称善。
  观海赞叹道:「善哉!善哉!特大师一语惊醒梦中人。娑梵寺那个胖和尚,
削尖了脑袋想出头,正好给他们个做功德的机会。」
  窥基也不由露出一丝笑意,「那便知会信永一声。」
  净空道:「信永贪婪成性,没有好处的事,只怕使不动他。」
  释特昧普道:「那就告诉他,这件事若能办妥,琉璃天珠便留在娑梵寺。」
  黑衣僧延真道:「娑梵寺的禅宗一脉虽然号称传自达摩,但天竺并无此宗,
琉璃天珠是我佛门至宝,岂能由他们独占?」
  此言一出,众僧纷纷附和,都认为不该答应娑梵寺独占琉璃天珠。
  观海笑道:「延真师兄莫急。娑梵寺抱着琉璃天珠不肯撒手,我佛门诸宗看
在眼里,急在心里,偏偏信永那滑头是块滚刀肉,实难下手。如今特大师放出话
去,以信永的贪性,必定上钩——师兄不妨试想,娑梵寺只要肯答应,此事若是
不成,就再没有理由独占琉璃天珠。」
  延真道:「如果办成了呢?」
  「那他抵罪还来不及,擅杀两国正使,朝廷岂能轻饶?到时不用我们张嘴,
他们自己就得乖乖把琉璃天珠献出来。」
  延济道:「他若是索性不答应呢?」
  「佛门公事他都不肯做,还有何脸面独占琉璃天珠?」
  延济恍然大悟,合什赞道:「特大师果然高明!智计百出,神通广大,我等
愧不能及。」
  观海笑道:「我早就说了,特大师是佛祖转世,你还不信。」
  「够了!」窥基道:「瑶池宗既然退出,就由娑梵寺代之。散了吧。」
  「还有一事。」净空连忙道:「净念与纳觉容部如今都被关在推事院,连日
来拷打酷甚……」
  观海笑道:「此心安处便是吾乡,哪里不是修行所在?净念与纳觉容部都是
我佛门高僧,佛法精深,些许劫难,自有佛祖庇佑。」
  窥基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就让他们再待几日。」
  净空躬身道:「是。」
  窥基举手在胸前画了个「卐」字符,沉声道:「佛祖的光辉必将普照世间,
佛祖的国度必将降临大地!一切的光辉与荣耀都将归于佛祖!阿弥陀佛!」
  众僧齐齐举手,在胸前画了个「卐」字符,同声颂道:「阿弥陀佛!荣耀归
于佛祖!」
                ◇◇◇
  大慈恩寺内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紫云楼外一处车厢内,却是玉体生香,风光旖旎。
  潘金莲咬住唇瓣,玉脸上满是屈辱,然后娇滴滴挺起下体,把蜜穴递到他的
手上,一处一处在他指上细细研磨着,动作却是又骚又媚,每个细微的部位都不
漏过。
  忽然程宗扬挑起眉头。
  潘金莲露出一丝惊慌,用讨饶的口气道:「对不起,老公,是莲儿的错。这
一根在阴唇下面,没有刮到……莲儿这就刮。」
  「晚了。」程宗扬板着脸道:「刚才怎么吩咐你的?拔掉。」
  潘金莲妩媚的双眼泛起水光,玉指按住阴唇,找到边缘那根残留的耻毛,忍
痛拔下。乌亮的纤毛带着毛囊,从肌肤上拔出,留下一个殷红的血点。
  程宗扬伸手摸了几把,然后让她换了姿势,伏下身,双手抱着屁股,敞露出
性器,被他从后面又检查了一遍。
  她下体的耻毛本来就不多,此时被鹤侣剑仔细刮过,清理得干干净净,整只
艳穴光溜溜的,愈发柔媚可喜,入手更是一片雪滑软腻,令人爱不释手。
  程宗扬把她抱起来,放在膝上,一边把玩着她柔媚的玉体,一边道:「你的
身子都是我的,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自己刮。」
  潘金莲羞怯地说道:「是,老公。」
  「回头跟宅里的姊姊们多讨教讨教,她们现在清理身子都不再用刮的,长出
来就拔掉,比刮的更干净,手感也更好,就跟天生的白虎一样光滑。而且耻毛拔
惯了,以后拔起来很容易,没那么痛,长得也慢。」
  「莲儿知道了。」
  程宗扬忽然道:「光明观堂的凤凰宝典,你学过没有?」
  「没有。」潘金莲道:「凤凰宝典是本门秘传心法,即使内门弟子,也不是
人人都可以修习的。」
  程宗扬奇道:「你资质这么好,为什么没学?」
  「莲儿……莲儿有过婚约的。」
  「武大啊。他怎么死的?」
  潘金莲身子颤了一下,「他是被人偷袭受了重伤,伤势很诡异,血脉凝滞。
我求师门赐了一枚化清丹,却没发现他经脉有暗伤,服下之后血迸如注……」
  「是你故意毒死他的?」
  「没有!真没有!」潘金莲拼命摇头。
  「武二呢?」
  潘金莲怔了一下。
  「你是不是跟他有一腿?」
  「没有!」潘金莲辨白道:「莲儿还是处子。」
  「说不定走过后面呢。」
  「我们连手都没碰过。而且我自小便入了光明观堂,连话都没说过太多。」
潘金莲羞答答道:「我的身子只有老公碰过。」
  程宗扬看着她的表情,笑吟吟道:「想过没有?」
  潘金莲张了张嘴,眼中露出一丝慌乱。
  「不老实啊。」程宗扬朝她脸上轻轻打了一记,「还有脸坐我腿上?去,跪
着说话。敢有一句虚言,看我怎么惩罚你。」
  潘金莲只好光着身子跪在他脚前,含羞带耻地说小声道:「不敢瞒老公,莲
儿……想过的……」
  「怎么想的?」
  「莲儿回乡时,先遇见武二,隔了多年,错以为是武大,故意去逗他……夜
里想起来,好生脸红……禁不住想……」
  潘金莲声音越来越小,「想他突然闯到我房里,三拳两脚把我打倒,然后封
了我的穴道……」
  潘金莲玉脸飞红,羞赧地眼睛都不知该哪里看。
  难怪武二看你的眼神不对呢,合着你还逗过他?能把武二郎跟武大郎认错,
你什么眼神?哦,对了,这个武大也是白武族的壮汉。
  程宗扬道:「然后呢?」
  「然后他把我捆住吊起来……用鞭子抽我,骂我是淫妇……故意勾引他…
…我说我知道错了,求他放过我……他说我这么淫荡,肯定已经失了贞洁,就扯
了我的裤子去看……看到我果然已经失贞,武二大发雷霆,又叫了他哥哥……两
个人很生气,说我是人尽可夫的娼妇,就……一起干了我……又用狗链把我拴在
屋里,白天上山打猎,夜里回来就使劲干我的小穴……」
  果然是个媚致的小骚货,脸上满是羞耻和屈辱,说话的口气却是又嗲又浪。
光看表情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听她说出埋藏在心里的性幻想,才知道她有
多骚。
  潘金莲小心看了他一眼,羞愧地小声道:「我真的只是想想……连他们是不
是武大武二都不一定,有时候也会换成别人……」
  「别人?还有谁?」
  「还有……你……」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你是怎么想我的?」
  潘金莲羞答答道:「那天在船上交手,回去我在想,若是我师妹都被你抓住
该怎么办?你肯定会说,只要让你干一次,就放走一个。为了救她们,我只好答
应了。然后你把师妹们都叫来,让她们看你怎么干我……后来我睡着了,梦里我
被你干了很久,一直干到奄奄一息……你一边嘲笑我,一边……一边把剑鞘插到
我的小穴里捅弄……说我是你的剑奴……」
  她是听到自己叫过贱奴,然后就记在心里了?怪不得刮毛的时候,让自己用
剑鞘弄她的浪穴,原来她心里已经想了这么久,终于落到自己手里,忍不住把期
盼已久的愿意说了出来。
  听听她这些性幻想,潘姊儿还真是个超级耻虐爱好者啊,连做梦都想着怎么
被人羞辱……
  「在太泉那次,爽得不得了吧?」
  「……那以后,我再想的就都是你了,再没有别人。」
  小嘴还挺会说。既然你没练过凤凰宝典,我还那么小心干嘛?早知道在太泉
就干了你,也不用拖到现在了。
  程宗扬像吩咐奴婢一样说道:「今天先放过你,明天自己准备好,我给你开
苞。」
  潘金莲央求道:「老公,晚几日再取莲儿的元红好不好?」
  「你是不是没搞清你的身份?你以为我是跟你商量的吗?」
  潘金莲嗲声道:「老公,你听莲儿说,是这样的,师门接到黑魔海的帖子,
说他们已经选出天命侯,按照二十年一比的传统,邀我们一决生死。」
  黑魔海已经选出了天命侯?程宗扬皱起眉头,是跟魔尊有关?会是谁呢?
  「什么时候的事?」
  「刚接到的消息。我们光明观堂要挑选门中贞女,若是我失了守宫砂,被师
门发现……」
  程宗扬靠回车门上,满不在乎地说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开不开苞是我
的事,会不会露馅是你的事。」
  潘金莲满眼乞求地看着他。
  程宗扬挑起唇角,「反正明天老公要见喜,鹤羽剑姬的苞我开定了。别想着
你能躲过去,明天乖乖的,自己送上门来。」
  潘金莲垂下玉颈,过了一会儿小声道:「莲儿还帮你口好么?」她扬起娇媚
的玉脸,「莲儿一定好好舔老公的大鸡巴。还让老公射到莲儿的小穴里面。老公
想怎么玩都可以。」
  「连浪穴都不让插,还怎么玩都可以?」
  潘金莲讨好地说道:「老公若是喜欢,就用老公的大肉棒给莲儿的后庭开苞
好不好?」
  程宗扬板着脸道:「什么是后庭?没听说过!」
  潘金莲玉脸飞红,「就是莲儿的屁眼儿……」
  「呸!脏兮兮的。没兴趣。」
  「莲儿已经辟榖年余,肠道里没有一点污物,屁眼儿也是干净的,里面不会
有脏东西。」潘金莲央求道:「老公,求你了。让莲儿拿屁眼儿代替小穴,给老
公插,好不好?」
  「仔细看着老公的肉棒,你觉得你的屁眼儿塞得下吗?我可是很粗暴的。」
  潘金莲露出一丝怕痛的惶然,「莲儿会乖乖忍着……」
  「这是你求我的。明天把屁股洗干净,自己送上门。」
  「改天好么?明天莲儿当值,要守着公主。若是被老公开了后庭,怕让人看
出来。等下下次好吗?」潘金莲怕他生气,柔声道:「莲儿一定乖乖的,让老公
插屁眼儿。」
  连下下次都准备好了?看来她是准备让自己长期干了。
  「现在,按着你的处女膜,给我立个誓。」
  潘金莲可怜兮兮地说道:「会流出来的……」
  「流出来你就把它舔干净!」
  潘金莲只好一手伸到穴内,按住自己的处女膜,一手放在胸口,握住自己一
只乳房,按照他给的誓文,对着面前一只银白色的物体,骚嗲地起誓道: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光明观堂门下弟子潘金莲,今自愿将身体献给汉国舞
阳侯程。
  一、自立誓起,潘金莲的身体都归程侯私人所有,属于程侯的私人物品。
  二、潘金莲作为该物品的保管方,未经所有方同意,不得擅自使用该物品进
行自慰,被他人窥视、或者强占。
  三、保管方不享有对该物品的任何权力,同时有义务保护所有方私人物品的
安全、洁净和美观。
  四、当所有方需要使用该物品时,保管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该物品交还给
所有方。
  五、使用方式包括但不限于:采用任何物品及方式的插入、内射、捆绑、扩
张、穿刺、露出、耻虐等。
  六、所有方有权力对该物品以及该物品的保管方进行羞辱、虐待、提供给他
人使用(仅限于程侯内宅女眷)、惩罚(不需要理由)、发布指令(包括但不限
于各种极端屈辱性的指令)等。
  七、在以上过程中,保管方必须全身心配合,确保物品所有方满意。
  八、保管方有义务尽快受孕,让该物品为所有方进行生育,以确保该物品具
备正常功能,并维护所有方应用的权益。
  此生此世,贞守不渝。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立誓人潘金莲。
  仅仅把誓词念了一遍,潘金莲就禁不住夹紧大腿,身子微微发颤。脸上浮现
出醉人的羞意,指间的乳头也因为充血而鼓胀,似乎已经到了高潮的边缘。
  「很好。」程宗扬关掉摄像机,「从现在开始,你只能穿着我给你指定的内
衣,其他什么都不许穿。」
  潘金莲媚声道:「是,老公。莲儿知道了。」
  「还有,用你的小嘴,把内衣上的污物舔干净。要干净得像洗过一样。」
  潘金莲露出作呕的表情,她连忙用手背掩住口,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接受
了他的羞辱。
                ◇◇◇
  程宗扬步履轻松地回到别院,杨玉环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又去哪儿野了!你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干什么去了?给我说清楚!」
  「你谁啊?」
  「哎哟,姓程的,我还没过门你就欺负我?」
  「你还知道你没过门呢?」
  「有什么差别吗?」
  「差远了好不好?」
  「嫌我啰嗦了?」
  「怎么可能?」程宗扬道:「我还等着你给我跳胡旋舞呢。」
  「没有了!」杨玉环板起脸道:「想看?做梦去吧!」
  「你这翻脸也太快了吧?刚说的话就不算数了?」
  「现在不是说话算不算数的问题,是你态度的问题。」杨玉环严肃地说道:
「到底是我对你的承诺重要,还是你对我的态度更重要?你的态度决定我的承诺
到底算不算数!」
  「……你真是耍赖大师啊。耍赖都耍得飞起。」
  「早就跟你说过,我耍赖天下第一!」杨玉环眉飞色舞地说道:「想不想看
我撒泼?」
  「免了!」
  「胆小鬼!」
  程宗扬进了屋,只见床榻周围设了遮风御寒的锦幛。赵合德坐在旁边,一只
玉足缠着纱布,外面用巾帕裹着冰块敷在扭伤的脚踝处,手里还拿着针线,正在
绣一只香囊。
  「还痛吗?」
  赵合德轻声道:「已经不痛了。嘘……阿姊刚睡着。」
  程宗扬小心掀开锦帐,赵飞燕已经拥着锦衾,沉沉睡去,唇角噙着一丝浅浅
的笑意。
  程宗扬心下暗叹,她以前就因为无子,在宫中备受煎熬,这回怕又是空欢喜
一场。得把这个当回事了,要真是自己的问题,那就太坑人了……要不,真找中
行说那孙子开个药方试试?
  啊呸!程宗扬暗暗啐了自己一口。真是病急乱投医。中行说的药方也能信?
吃了说不定直接羽化登仙,也不用为生娃的事犯愁了。
  程宗扬放下锦帐,拥着赵合德的香肩道:「今天辛苦你们了。」
  赵合德偏着头,喜滋滋道:「她们都说,阿姊跳得最好了。」
  「那可不是!简直是天仙下凡,把他们都看傻了。」程宗扬笑道:「你也跳
得很棒!白纻舞,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跳呢。」
  「你要是喜欢,等我脚好了,再跳给你看。」
  程宗扬小声道:「只要白纻。」
  赵合德忍俊不禁,然后红着脸点了点头。
  看看!什么叫货比货该扔,人比人该死!我们家合德这么乖,那像杨妞儿!
出来混的,一点道义都不讲。
  杨玉环带着一股香风进来,「快走。」
  「怎么了?」
  「他们要去赛马。已经有人替你报名了。」
  「你报的?就这么替我做主了?都不带跟我商量的?」
  杨玉环白了他一眼,「紫妹妹报的。怎么了?」
  死丫头不是在马厩吗?对了,抓到两个混进来的奸细。
  「那还不快走!」
  杨玉环气得胸口波涛起伏,恨声道:「偏心鬼!」
  「怎么偏心了?」
  「开始以为是我报的名,看你那嘴脸,像是要把我活吃了!一听是紫妹妹报
的名,你连个屁都不放!」
  「我就偏心了怎么着?」
  程宗扬当着杨玉环的面,在赵合德脸上亲了一口,这才得意洋洋地站起身。
  效果真不错,醋坛子当时眼里就冒火了。杨玉环张牙舞爪地冲过去,一把抱
住合德,在她俏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乐不可支地说道:「真香!」
  程宗扬也是服了。杨妞儿不按规矩来啊。还说自己呢,她这嘴脸也好不到哪
儿去,活脱脱就是个恶霸。
  长青宗的车马仍停在紫云楼外,但已经人去车空。
  楼前的空地上,南霁云骑着他的青骠马,腰间挂着一柄长刀,吴三桂、任宏
背弓带矢,各据坐骑,小紫侧身坐在那匹红如烈火的赤兔马上,周围空荡荡的。
  「不是赛马吗?怎么光咱们?别的人呢?」
  小紫笑道:「江王看到赤兔马,攘臂叫了一声,一群人就都先跑了。」
  「还能这么玩?他们是怕跑不过赤兔马?」
  程宗扬扶住马鞍,翻身跃上马背,将小紫搂在臂间,「走!追他们去!」
  「等等我!」杨玉环叫道:「高力士!你个死狗!快牵我的照夜白来!」
  程宗扬一夹马腹,胯下的赤兔马腾空而起,一步便跨出丈许。
  小紫笑道:「不等杨姊姊了?」
  「等她?那一会儿还能赢吗?跑赢了,这年就别想过了,她能从年头到年尾
唠叨一年。跑输了更惨,她不光唠叨,还得嘲笑你,讽刺你,打击你,污辱你,
一年下来都别想翻身。」
  「听说你给她写了个服字?」
  「屁,我写的是个肥字!」
  「程头儿,你好坏。」
  「我这是替天行道!为长安城的百姓仗义执言,说出长安百姓的心声!」
  程宗扬循着马迹,往前追去。赤兔马越奔越快,犹如一条火龙御风而行,将
南霁云和吴三桂等人远远甩在身后。
  雪地上的蹄痕越来越乱,看得出,那帮王爷都喝得差不多了,就这个跑法,
要不了多久就能追上。
  「咦?」
  程宗扬远远看到一匹黄鬃马慢悠悠走着,不时刨开积雪,啃食埋在雪下的草
根。它背上装着一副雕着龙纹的金鞍,鞍上却是空的。不知道谁这么倒霉,居然
从鞍上摔了下来。
  程宗扬往四周张望了一下,没看到个倒霉的王爷,多半是被护卫们送走了,
于是不再耽误,用力一夹马腹。赤兔马四蹄腾空,如飞般冲上山丘。
  雪势越来越密,寒风夹杂鹅毛大的雪花泼在脸上,仿佛正迎着风雪,逆风飞
翔。程宗扬拉开大氅,将小紫拥在臂间,在她耳边说道:「那两个混进来的怎么
样了?」
  「是两个魏博的牙兵。他们前几日随行来紫云楼赴宴,走时骑错了马匹,今
天赶来归还,恰巧在外面遇到宫里来的内侍,一同进来。马匹已经验过,确实是
骑错了?」
  「是误会?」
  小紫笑道:「反正他们是这么说的。」
              第二章 佛门净土
  赛程的终点是一座寺塔。立在山丘上,隐约能看到塔尖。往下看去,那帮王
爷连同各家的护卫早就散乱得不成样子,前后拉出去两三里地,稀稀拉拉,乱糟
糟的,简直跟放羊一样。
  「怎么想起来赛马了?」
  「给那些杀手一个机会啊。」
  「好主意!哎,你说,我把老吴、南八他们甩这么远,盯着我的杀手该出来
了吧?」
  「程头儿你跑这么快,他们也追不上。」
  程宗扬大笑道:「既然他们这么废物,就让他们在我马后面吃屁好了。」
  坐下的赤兔马如有灵性,不等主人催动,就越过山丘,一路不停加速,铁蹄
溅开积雪,越奔越快。
  不多时,两人便超过了最后的安王李溶。这位大胖子在马上气喘吁吁,旁边
两名护卫小心护着,生怕他跌下马来。
  接着是绛王李悟,他整个人几乎都趴在马鞍上,被风吹得直流鼻涕,全靠着
护卫牵着缰绳往前带路。
  程宗扬用力吹了声口哨。李悟闻声侧过脸,叫道:「风雪太大了!要不咱们
回去吧!」
  程宗扬叫道:「太真公主在后面呢!」
  李悟像弹簧一样「唰」的坐直身体,催促道:「快点儿!快点儿!磨磨蹭蹭
的!做甚呢!」
  又奔出数里,已经能看到前面两伙人的背影。陈王李成美与江王李炎你争我
抢,往终点的寺塔狂奔。
  程宗扬追上去笑道:「江王殿下,你这马也太慢了吧?」
  「紧赶慢赶,还是被你给追上了。」李炎懊恼地说道:「歌比不过,舞比不
过,连马也比不过……」
  看着程宗扬坐下的赤兔马在大雪中奔驰如飞,李炎口水几乎淌出来,他按着
毡帽遮住风雪,叫道:「程侯,我出十万钱……」
  「做梦呢!」
  「我又不买你的马!就一个!」李炎扯着嗓子喊道:「等开春,把你这马牵
来,打个圈!」
  「打卷?」
  「就是起骒!配种!」李炎叫道:「我府里的母马,让它随便挑!想骑哪个
骑哪个!十万钱只当是辛苦费!成不成!」
  小紫在他怀里小声道:「程头儿,赤兔的待遇比你还好哦。」
  「死丫头,有你这么比的吗?」程宗扬拍了拍赤兔的脖颈,「小兄弟,有人
出十万钱请你去打炮,老婆随便挑。啧啧……我怎么就没这待遇呢?」
  小紫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
  李成美在远处叫道:「算我一份!我先出一万钱的定金!」
  「一万金铢都不行!」程宗扬道:「这马是阉过的!」
  李成美一个倒挂金钩,脚尖钩在马鞍上,俯身看了一眼,「蒙谁呢?程侯!
你这可不厚道!」
  「厚道?你找高智商去!这马是他好兄弟的,我做不了主。」
  李炎和李成美齐齐发出一声失望的长叹。
  说话间,程宗扬已经超过两人,一马当先,将众人都甩在后面。
  此时离寺塔已经不远,程宗扬道:「这是哪座庙里的塔?够新够气派,也够
俗气的,一座寺塔,搞得金光闪闪。」
  后面一名护卫叫道:「是娑梵寺的。」
  程宗扬怔了一下,「娑梵寺不是在渭水边上,往终南山那边吗?」
  「这是新建的下院。」那护卫道:「从这儿到渭水南边的娑梵寺本院,好几
十里地,全是娑梵寺的田产。这帮和尚,富得流油!」
  李炎冷哼道:「去年大旱,皇兄让群臣赈灾,那帮大臣拼命哭穷。转头娑梵
寺请来一颗什么天珠,那帮大臣抢着出钱供奉,施舍起这帮秃驴来,一个比一个
大方!」
  这就是供奉琉璃天珠的寺塔?
  冒着大雪驶过新建的山门,娑梵寺下院簇新的朱漆大门开了一线,一名小沙
弥正在门口扫雪,看到一群人如狼似虎地打马奔来,吓得丢下扫帚就跑。
  程宗扬刚要下马,李炎已经策骑直闯过去,将大门撞得洞开,叫道:「先到
寺塔为胜!」
  程宗扬笑骂道:「怎么见了和尚,你就跟土匪一样?」
  李成美紧随而入,没口子地叫道:「让开!让开!别撞上了!」
  程宗扬只好上马,跟众人一道,风风火火涌进寺内。
  这处下院刚建成不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寺塔位于庙内南隅,七层的塔
身矗立在巨大的台基上,四壁泥金,金光满眼,连檐上都覆盖着金黄的琉璃瓦,
悬挂着镀金的风铃,还有数十盏用烫金大字写着「娑梵寺」字样的大红灯笼。风
格俗不可耐,偏又有种俗世的热闹与喜庆,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
  寺塔周围的厢房涌出一群和尚,为首一个骨胳粗大,浓眉虎目,神情不怒自
威。看到这群在寺中纵马的不速之客,那僧人拽起衣角,大步上前,厉声喝道:
「迎——贵客!」
  说罢当先拜倒,斗大的光头直接递到李炎的马蹄前。
  江王府的马匹都包着蹄铁,一蹄子下去,保证那颗光头跟西瓜一样,被踏得
稀烂,脑浆子迸出好几丈远。
  李炎虽然厌憎这帮秃驴愚弄百姓,但总不好这么把人给踩死,何况人家都拜
到马蹄前了,姿势标准,态度端正,礼数上挑不出半点错处。
  李炎一勒马匹,包铁的马蹄在那颗光头上虚掠一记,落在石板上,磕出一道
蹄痕。
  李炎骑在马上,用马鞭敲着靴筒道:「不是说沙门不拜王者吗?」
  那僧人伏在地上,粗声大气地说道:「信永师兄教诲过吾等,世间万物皆具
佛性,人人皆可成佛,所谓众生平等,下至黔首,上至帝王,乃至贩夫走卒,佛
祖菩萨,皆为平等。吾等僧人既然礼拜佛祖,为何不能礼拜帝王?出家人,别那
么矫情。佛门弟子四大皆空,非端着架子放不下,还当什么出家人?」
  他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毫不心虚,李炎只好啧啧两声,「还是个得道的高
僧呢。胖和尚人呢?」
  「大慈恩寺窥基大师相召,方丈师兄前去拜会。」
  地上的积雪虽然扫过,但大雪一直下个不停,说话的工夫,那僧人的光头上
就落了一层雪,顺着脖子流到衣内。
  李炎一侧身,从马上跃下,「行了,起来说话吧。」
  「多谢殿下!」那僧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这才爬起身来。
  「和尚怎么称呼?」
  「小僧信威,忝居敝寺达摩院首座。」信威说着,从屁股后面摸出一柄油纸
伞,「篷」的一声撑开,斜着身子替李炎打上。
  程宗扬不由侧目,这就是信永说的那个考场上考到晕倒,被人抬出去的达摩
院首座?看他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的样子,拍起马屁来铿锵有力……这是被信永
教化出来了啊。
  只听「篷篷」声不绝于耳,在场的僧人们纷纷撑开油纸伞,为一众贵客遮风
挡雪,尽显娑梵寺殷勤好客,大开庙门修佛的开明风范,丝毫没有大慈恩寺僧人
的傲慢。
  替程宗扬打伞的是一个双下巴的圆胖和尚,程宗扬笑道:「信德和尚,你好
啊。」
  信德是娑梵寺的掌油僧,当日与信永、癫头陀等一起前往太泉,彼此也算有
一段香火情。
  信德踮着脚尖给他打伞,笑得眼睛几乎都看不到,「都是托施主的福。自打
请回佛祖的圣物,小庙香火一天比一天旺盛。今年年节,施主们捐敬的香油量同
比暴涨百分之六百六十六,创下敝寺建庙以来的新高!」
  娑梵寺这帮和尚都是商业经理的好苗子啊,时时刻刻惦记着业绩任务,数字
张口就来。有这帮精通业务的骨干,娑梵寺的商业前景眼看着一片红火。程宗扬
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入一股,沾沾他们文化宗教产业的光。
  在大慈恩寺有窥基压着,李炎嚣张不起来,在娑梵寺可是一点都不虚。众僧
群星拱月般争着给他打伞,李炎坦然而受,嘴上还不饶人,边走边道:「下着雪
呢还扫雪,是不是有病?」
  信威张了张嘴,大概是这题有点超纲,一时没接上话来。
  旁边一个披着袈裟的和尚挤过来说道:「阿弥陀佛,法无常住,旋生旋灭,
雪无常留,随落随消。扫雪也修行的法门。江王殿下说得再对不过!敝寺昧于修
行,倒是着相了。快快快,把扫帚都扔了!雪还没停就扫,蠢不蠢?」
  一个沙弥小声道:「信寂师兄,方丈临走时吩咐让扫雪的。」
  掌衣僧信寂虎着脸道:「你是不是有病?方丈师兄让你们扫雪没错!江王殿
下说你们有病也没错!悟了么!」
  「是!」那沙弥被他口水喷了一脸,赶紧抱着头落荒而逃,让人收拾扫帚。
  「见笑!见笑!」掌油僧信德打了个哈哈,「程施主,请。」
  寺塔的台基是用巨大的青色条石砌成,台侧着立着半人高的拴马石,上面刻
着猴状的石兽,几匹矮马拴在台基旁,背上盖着遮雪的毡毯。
  程宗扬道:「这天气还有人来上香?」
  「几个昭南的客人,专门来礼拜琉璃天珠。」
  「哦?」程宗扬有些意外,昭南人与佛门素无瓜葛,居然也知道琉璃天珠?
娑梵寺这宣传做得够到位。
  进入塔内,迎面是一尊巨大的金佛,金身高近五丈,赤足正立,两耳垂肩,
手中拈着一朵金婆罗花,意态安详。
  娑梵寺以禅宗自诩,奉迦叶为初祖,这佛像便是取的佛祖拈花,迦叶一笑之
意。
  这尊佛像贯穿了五层的塔身,与塔内的空间对比,更显巨大,犹如充塞了整
个天地,气势磅礴。立在佛像下,头仰到极限都看不到佛像的顶部,让人分外体
会到佛法的恢弘,自身的渺小。
  「殿下,这边请。」考试不及格的信威挨打冲在前头,这会儿早早就被挤到
后边,由寺中的实权派,掌衣僧信寂亲自给李炎引路。
  塔内设着之字形的长梯,紧贴着塔身,围匝而上。木制的长梯外面,每一阶
都挑出一支漆金的如意,梢头悬着莲花状的油灯。一名小沙弥正拿着壶嘴长近五
尺的尖嘴油壶,一盏一盏给灯盏添油。
  每一个之字形转折处,都设有一尊佛像,或是观音,或是菩萨,或是天王,
或是罗汉,形态各异,铜炉香案一应俱全。有僧人盘膝坐在佛像前,一手敲着木
鱼,一手摇着法铃,口中念诵经文,每一尊佛像前都摆着一只功德箱。
  立在塔内,举目上观,无数灯火遍布四周,犹如亿万点繁星,又如同一条薪
火相传,璀璨无比的天路,直抵塔顶高处。再加上周围缭绕的香火气,四周回荡
的梵唱声,俨然如同壮观的佛国——假如不是塔内挂满了大红条幅的话。
  佛祖左右两侧,各垂着一条大红的丝缎,左边写着:有求必应!右边写着:
普度众生!
  在佛祖金身的头顶,横着一条宽大的红绡长幅,上面用金粉写着一人多高的
大字:佛在人间!
  长梯外面也挂着不同的红幅,分别写着:积功累德,福量无边!
  供奉佛祖,来世修福!
  施主一粒米,重如须弥山!
  心诚则灵!
  一文灯油不多,万贯福报不少!
  诸行无常,金铢岂可传世!
  施舍佛门,就是投资自己!
  拈花一笑,知是如来本意。
  诸恶尽去,大开方便之门……
  长长短短,琳琅满目的红幅;字句不工,但冲击力十足的口号式标语;身边
弥漫的香火气;耳中萦绕的木鱼声、诵经声;那群堆着笑脸的胖和尚……
  这处佛门净土,生生给了程宗扬一种节庆期间卖场里疯狂打折吐血促销的即
视感。真热闹啊。
  掌油僧信德抖着双下巴笑道:「小寺想百姓之所想,急百姓之所急,世人有
求,无所不应。施主请看,这位是求财的菩萨;这位罗汉,是消灾免祸的;这位
是祛病的天王;这位是延寿的;这位专管官司;这一位管升官晋爵;这位是保佑
科举的,不过只管明经,上面那尊大的才是进士科……」
  沿梯而上,一溜的菩萨罗汉各司其职,分工明确,责任清晰,还有僧人现场
讲解,指点迷津,态度亲切,服务周到,不但保证让香客们有投钱地方,还能保
证投得心满意足。
  长梯对应的佛像头、胸、腹诸处,各设有祭拜的平台,台上点着长明灯,铜
炉内插着供奉的檀香,此时已经积满厚厚的香灰,那只功德箱更是镶金嵌玉,精
美绝伦,你要是投铜铢,都觉得拿不出手。
  李炎对这帮秃驴敛财的花样一概无视,李成美少年心性,挨个投钱,随行的
护卫有些跟着陈王合什礼拜,慷慨解囊,有些跟江王一样,对那帮和尚的笑脸视
而不见。
  信德一边走一边讲解道:「……这位是管节气的罗汉,拜一拜风调雨顺;这
位专管除虫,来蝗灾也不怕;这位保佑丰收;这位是求姻缘的;还有这位……送
子观音!」
  信德说着上前,替那尊观音像添了灯油,又拂了拂灰尘,「这送子观音最是
灵异!年前渭南陈掌柜的家眷来拜过,没几天就生个大胖儿子!昨天陈掌柜出海
回来,还专门来还愿!」
  「出海?」
  「从晴州港出海远洋,一去两三年呢。」
  程宗扬有种捂脸的冲动,「……太神了。」
  信德殷勤取了支檀香,「程施主也来拜拜?施主放心,不用钱!方丈专门交
待过,施主是菩萨转世,小庙所有项目全部免费!」
  程宗扬脸都绿了,一把扯住路过的陈王,把香塞给他,「你去拜。」
  李成美二话不说,纳头便拜,拜完才问:「这谁啊?」
  程宗扬与信德异口同声说道:「送子观音!」
  「哎呦,那我得多拜几下。谢谢保佑啊。」
  李成美爽快地多拜了几下,又掏出一把银铢,塞到功德箱里,这才心满意足
地爬起来拍拍手。
  抬头一看,叫道:「五叔,等等我!别走那么快,还有好些菩萨没拜呢!」
一边说一边追了上去。
  小紫笑道:「程头儿,你不拜么?」
  程宗扬道:「只要你愿意,我立马送你!份量管够!」
  「程头儿,你跟着杨姊姊学坏了哦。」
  「我比她文明多了好不好?你家杨姊姊那狗嘴,才叫吐不出来象牙呢。」
  众人上到楼梯顶端,上面一层是供施主歇脚的茶室,陈设富丽堂皇,茶几蒲
团,全是上好的家什。当然少不了跟下面一样,每张漆几旁都摆着一个功德箱。
  信德说了,娑梵寺不是那种没格调的小庙,施舍不施舍的,从不强求。投不
投的是个缘分,投多投少是个心意,不投也没关系。投了,奉送香茗一盏。当然
了,这香茗也有高下之分,投个十文二十文,用的是陶碗茶叶梗;多一点的,用
瓷盏汤茶;再多就换了精瓷精茶;遇见出手豪阔的施主,僧人端出来的就是碧玉
盏外加顶级的龙凤茶饼;对于供奉最虔诚的大施主,还有高僧当场开光,一边敲
着木鱼诵经作法,一边现场碾磨点茶,那面子!大了去了!
  程宗扬心下感叹,难怪人家能富得流油,瞧瞧人家的服务态度!喝个茶都给
开光,不发财还有天理吗?
  能被层层拔毛,走到这里的施主,大都不差钱,上陶碗都丢不起那人,几案
上要是空荡荡的,更显得不虔诚——满塔的佛爷菩萨都瞅着呢,总得掏枚银铢,
摆只瓷盏才说得过去。
  李炎一点都没有掏钱的自觉,「腾腾腾」上了最顶上的第七层,供奉琉璃天
珠的天佛阁。众人也不再盘桓,紧跟着一拥而上。
  登进阁内,迎面便是一件极富冲击力的佛门宝物:日精琉璃盆。
  那日精琉璃盆径逾两尺,质如水晶,通体透明,被专门供奉在一座镶满宝石
的紫檀木架上,周围点着十六盏长明灯,盆身略微向前倾斜,能看到盆底和边缘
处天然生出数个大小不一的「卐」字符。在灯光映照下,盆身晶莹剔透,映着周
围各色宝石的反光,中间的「卐」字符仿佛悬浮在空无一物的紫檀架上,神异无
比。
  信寂道:「这是佛祖昔日濯洗所用的日精琉璃盆。敝寺专门请长安各大珠宝
行的朝奉鉴定过,此物通体绝无雕琢痕迹,浑然天成,澄澈无垢。毫无疑问,乃
是天然生成的至宝!小寺请各寺高僧批阅佛经万卷,才推测此物是天地初生时的
日精所化,佛祖在灵山成道时,便是用此物濯手洗面,传经说法。」
  「诸位请看!其中的卐字符似静似动,用眼角余光瞄时,似在转动不休,定
睛细看,却岿然不动。此为法轮常转,诸法无常。」
  众人啧啧称奇,连李炎也多看了两眼。
  绕过水晶盆,眼前蓦然一亮,只见一座黄金坛城被安置在一座碧玉台,那碧
玉台被雕刻成菩提叶的形状,叶脉清晰可见,金灿灿的坛城座落其上,被青翠欲
滴的碧玉衬托得更加明亮华丽,里面各种复杂的线路和细节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坛城更是神异!」信寂道:「方才的日精琉璃盆是日精所化,这坛城乃
是佛祖智慧所化!敝寺曾延请几位开了天眼的高僧仔细看过,此坛城每一处都堪
称鬼斧神工,绝非人力可及。尤其是正中的大雄宝殿,大师以天眼通察之,仅米
粒大小,便有亿万构造,数之无尽,算之无穷。有高僧断言,此坛城所蕴之数,
当与恒河沙数相合。」
  信寂一脸虔诚地讲解道,从坛城的布局,能看出里面每一个细节都是通过反
复推敲,精心安置的,其中显然蕴藏着极为神秘高深的信息,只恨本寺僧众佛法
不够精湛,至今无人能解。
  程宗扬算是服了,大伙儿在太泉分赃,信永挑了最大只的玻璃盆,那块折断
的电路板也被他偷偷摸摸捡走。没想到就这两件破东西,竟然被他玩出花儿来,
尤其是那块电路板,通体镀金不说,还刻意添了些东西,看起来更像是微缩的佛
国圣境。
  信永把这两件东西供在此处,也是仔细算计过的。信徒们爬了七层的佛塔,
一层一层被拔毛,就算再虔诚也少不得肉痛。到了这层,亲眼目睹了两件佛门至
宝,感受到佛法的伟力,再被和尚们舌灿莲花地一忽悠,哪怕掏再多的钱,也觉
得物有所值,心甘情愿了。
  瞻仰过佛祖所用的日精琉璃盆和黄金坛城之后,便是这趟礼佛之行的终极圣
物——琉璃天珠。
  作为最顶级的佛门至宝,琉璃天珠不可能随便放在架子上,娑梵寺专门为此
供奉了一尊等身大小的佛祖金身,佛祖结珈趺坐,端坐于莲台之上,双手结成法
印,右手的拇指与食指微微拈在胸前,指间挟着一颗晶莹的珠子。
  那颗珠子径逾寸许,同样晶莹剔透,中间悬浮着一枚「卐」字符——如果自
己没有记错,这珠子一套四颗,是当初癫头陀从小紫手里买来的,真真的假一赔
三,童叟无欺。
  「诸位施主请看!」信寂又开始了,「这便是佛门至宝,琉璃天珠!通体光
明澄澈!水火不侵!刀兵不伤!乃佛祖心头一点灵光所化,经亿世而不朽,历万
劫而不坏!」
  「殿下不妨移步上前……请细观!」
  信寂指着琉璃天珠,只见透明的表面映照出佛阁周遭的影像,雕梁画栋,无
不清晰入微。
  「佛法无边,可纳须弥于芥子!」信寂口沫横飞地说道:「大千世界,此琉
璃天珠,尽可纳之!」
  李炎道:「这跟寻常的水晶珠也没什么差别啊。」
  信寂打了个哈哈,「殿下说笑了,这琉璃天珠讲究缘法,若与我佛有缘,神
通自明。」
  程宗扬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前面各种天花乱坠,假的都被说成真的。
到了琉璃天珠,娑梵寺是真有,却弄个假的摆在外面——这帮和尚太鸡贼了!
  程宗扬刚要开口,忽然看到阁外塔门处,站着几个客人。几人高冠大袖,穿
着昭南的衣饰,最前面一个,却是黄发蓝眼的胡人。
  「久仰!久仰!」那人抱拳拱手,上前笑道:「在下蒲海云,见过程正使、
江王殿下、陈王殿下。」
  程宗扬在长安城见过不少胡人,可打扮如同昭南人一样高古的,这还是头一
回见。六朝之中,昭南最是封闭,跟诸国交往都不多,居然还有胡人?
  「蒲先生是昭南人?」
  蒲海云洒然一笑,「在下是宋国泉州人氏,源出天方,如今在昭南行商。」
  「蒲先生独具慧眼啊。」
  「都要多谢程正使。」蒲海云嗟叹道:「听闻两国交恶,在下忧心如焚。幸
得程正使只手擎天,力挽狂澜,以一己之力,回天换日,化干戈为玉帛,使得两
国转危为安。我等宋国商民,无不额首称庆,拜谢程正使盛德。不瞒程正使,在
下今日来天佛阁,一是瞻仰佛宝,二来便是为程正使祈福。」
  说着他尊敬地行了一礼,「愿程正使福报亿万。」
  不愧是商人,消息这么灵通,自己刚和昭南达成协议,他们连佛都礼上了。
这蒲海云言语通畅,如果不看外貌,根本听不出是个异域胡人。
  程宗扬笑道:「多谢蒲先生吉言。」
  蒲海云让开一步,介绍道:「这些是在下的族人和同行,师文、阿兀纳,还
有这位,姓时名鹫。」
  时鹫微笑施礼,「末学见过程使。」
  「时先生也是宋国人?」
  「时某乃晴州的书院学子,立志云游天下,在昭南与蒲兄相识,结伴同行。
久闻程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时鹫说着,笑吟吟看了小紫一眼。
              第三章 一语倾情
  众人寒暄间,绛王李悟、安王李溶等人陆续赶到,这会儿被护卫们搀扶着,
一边登塔,一边呼呼地喘着气。
  忽然有护卫道:「我们王爷呢?」
  「不是在前面吗?怎么还没到呢?」
  「后头没人了啊。」
  李成美探头道:「谁不见了?」
  「陈王殿下!」护卫在下面扯着嗓子道:「见我们光王了吗?」
  「没有啊。哎,六叔,你们俩不是在一块的吗?」
  李炎道:「谁留意他了?没瞧见!」
  李悟抱怨道:「十三都喝醉了,你还非拉他赛马。这倒好,人跑没了!」
  李溶喘着气道:「还不赶紧……去找!」
  李成美道:「不会是雪下得太大,迷路了吧?」
  李炎道:「瞎着急什么呢?说不定光叔早就回去了。那么大的人了,还用你
操心?和尚,这琉璃天珠还有什么神异的,说来听听。」
  程宗扬想起那匹空鞍马,觉得有点不妙。万一李怡醉酒坠马,被大雪一盖,
这天气,要不了一个时辰就冻成冰块了。
  「赶紧回去找!」程宗扬对光王府的护卫道:「猎犬带了吗?没有?你们好
歹也是王府,连猎犬都没有?江王,借你的猎犬使使。」
  李炎道:「程侯,不是我不给你面子,雪这么大,猎犬也没用。」
  李成美道:「我还带了两条细犬呢!用我的!」
  程宗扬放心不下,对赶来的吴三桂道:「长伯,你也去看看。」
  吴三桂应了一声,与几名光王府的护卫一同带着猎犬回去寻找。
  那位时鹫仔细打量着程宗扬,然后拱手笑道:「既然有事,就不打扰程正使
了。告辞。」
  蒲海云等人也微笑拱手,「告辞。」
  等几人走远,程宗扬小声嘀咕道:「这几个人怎么感觉怪怪的?」
  「那个阿兀纳眼珠好大,看什么都瞪着眼,」小紫学着他的样子,「连看佛
像也是瞪着的。」
  「哈!」程宗扬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可别这样,太不敬了。」
  「这些胡商,是波斯拜火教的?」李炎嘀咕了一句,然后道:「程侯,这一
局咱们算平手。」
  「怎么着?江王殿下,还要比?」
  「比!你要不答应我借种,我就跟你比到底!」
  「……你这样说,很容易让人误会啊。」程宗扬无奈道:「离开春还早,回
头我让高智商和吕小子跟你说吧。」
  李炎得了准信,顿时喜笑颜开,琉璃天珠也不看了,吆喝着要回紫云楼。众
僧苦苦挽留,声称已经备好斋饭,但这回连李成美都不乐意了,「你们那斋饭都
淡出鸟了,本王上辈子不知道什么样,反正这辈子是无肉不欢,要吃斋饭,下辈
子再说吧!」
  众人目睹了几件佛门宝物,趁兴而来,也算兴尽而返。回去时用不着再纵马
狂奔,各府的护卫结成一个雁阵,把程侯和几位王爷护在中间,娑梵寺又出了十
几名僧人,一路打伞相送。
  路上风雪渐小,任宏放出鹘鹰,寻找光王李怡的踪迹。但此时积雪逾尺,大
地一片白茫茫,倒霉的光王万一真被盖在雪下,什么鹰都白搭。
  行到中途,众人遇到面沉如水的杨玉环,她在路上得知李怡失踪,就骑着她
的照夜白在周边寻找,却只找到了那匹空鞍马,确认是李怡的坐骑。
  李炎抢先说道:「姑姑,这可不怨我。谁知道光叔连马都骑不好?」
  杨玉环冷冷道:「你看着他从马上掉下去的?」
  「没有!」李炎梗着脖子道:「我要是看到还不开口,那还是人吗?」
  杨玉环狠狠瞪了他一眼,「都回去吧。」
  李成美道:「姑奶奶,你呢?」
  「我再找一圈。姓程的,你也来。」
  杨玉环策骑登上山丘,四野大雪茫茫,人烟绝迹。
  「气死我了。」杨玉环跳下马,在雪上踢了一脚,「光王出身不好,为人又
内秀,不但兄弟们欺负他,连子侄辈都看不起他。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程宗扬想起大朝会时,李怡的金冠掉在地上,被人踢来踢去的一幕。本来大
伙儿都是亲王,有个皇帝爹,谁也不比谁矮一头。但李怡的生母原本是镇海节度
使的姬侍,镇海节度使谋反,被朝廷讨平,作为罪奴被收入宫中,服侍妃嫔。被
先皇临幸才有了李怡。也就是说,李怡的生母不但是二手的,还是个毫无身份可
言的罪奴。宗室亲王里面,这样的出身算是差到底了,难怪谁都低看他一眼。
  程宗扬安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况是天家。」
  积雪漫漫,无处可寻,杨玉环这会儿也没辙,打起精神道:「咱们家里谁当
家?紫妹妹,是你吗?」
  小紫笑道:「不是我哦。」
  「那是谁?云家那个?她厉不厉害?风格是蛮横型的,还是阴险型的?」
  小紫揽着程宗扬的腰笑道:「家主在这儿呢。」
  杨玉环翻了个白眼,「他要是当家,我一天能斗死俩。就他那点姬妾,不够
我半个月收拾的。」
  程宗扬黑着脸道:「你干脆把我斗死算了。」
  「也是哦。把你弄死,我来当家主,你的姬妾就全归我了。」
  「整天嘴炮打得山响,来真的就怂了。」程宗扬拍着肚子道:「有本事你就
让我精尽人亡!」
  杨玉环拉住小紫的手,撒娇地摇着,「紫妹妹,他欺负我!」
  小紫笑道:「你就让他欺负好了。」说着眨了眨眼睛,「大补哦。」
  杨玉环把小紫拽到一边,贴在她耳边道:「你吃过?是不是真的?」
  小紫笑而不语。
  杨玉环瞪大美目,「真吃过?天啊!你嗓子那么好,是不是真能润喉啊?」
  杨玉环攥住小紫的双手,一脸紧张地说道:「我不信怎么办!」
  「你试试好了。」
  「那可不行!」杨玉环一口回绝,「我杨玉环,太真公主,天才少女,人美
心善,从小一身正气,纯洁无瑕,比白纸都干净!怎么能干这种事?」
  杨玉环摇着小紫的手道:「可我让你说得心里直痒痒怎么办?」
  小紫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程宗扬听不下去了,「行了杨妞儿,你逗我上瘾是怎么着?」
  「谁逗你了?」
  杨玉环双手叉腰,微微抬起下巴,「娶我。」
  程宗扬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后文,讶然道:「没了?就俩字儿?」
  杨玉环娇嗔道:「你想听什么?是不是非得听我说肏我,你才开心?你个臭
流氓!」
  程宗扬看着她,「你认真的?」
  「我说我等了你二十年了,你信不信?」
  二十年?自己来这个世界才两年多,鬼知道前面那十几年她等什么呢。
  「为什么等我?」
  杨玉环望了望四周,几名护卫还在雪地里寻找李怡的踪迹,离的最近的南霁
云,也在百步之外。
  她还是不放心,把自己的照夜白和赤兔马都赶下山丘,确定周围百步之内再
没有任何活物,才开口说道:「他说,我会享尽人间富贵,最后的下场却凄惨无
比。」
  马嵬坡下,婉转蛾眉马前死,能不惨吗?问题是六朝的历史已经被穿越者们
搅得稀碎,跟原本的历史轨迹完全不一样,袁天罡为此就吃尽了苦头,岳鸟人也
在六朝混了这么久,不会没有发现这一点吧?他怎么能断言杨玉环的未来还会和
历史上一样呢?
  「他什么时候说的?」
  如果一见面就拿这个吓唬还是小不点的杨妹妹,鸟人的居心也太坏了。
  「我刚开始见他,他还很风光得意。后来每见他一次,他的眉头就皱得更紧
一些。一直到他离开前,他告诉我,他以后可能没办法再保护我了。让我小心,
将来很可能会有一场大乱,乱军会攻破长安,杀死所有的人。」
  「哪里来的乱军?」
  「他说要看天命了。也许是突然出现的叛军,也许是声势浩大的乱匪,也许
是草原的牧马人,也许是林中的渔猎者。」
  真行啊,各种内忧外患都让岳鸟人说全了,自古亡国也就这点路数了,等于
什么都没说。
  程宗扬道:「难道不会是六朝诸国?」
  杨玉环摇头道:「他说不会。」
  按历史说当然不会,汉朝再强大一万倍,也不可能灭掉唐朝。但这个世界是
六朝并存,就一定不会出现诸国之间的攻伐吗?
  「他还说,敌人也有可能来自异域。」
  程宗扬顿时想起王哲。师帅就因为岳鸟人一句话,在大草原苦战十余年,最
后身殒。难道是同一个敌人?
  「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如果有人循着他的踪迹找到我,让我不要犹豫——」杨玉环板着
俏脸道:「一剑杀了他!」
  「别鬼扯了好不好?这很重要,说实话。」
  「实话我不想说,」杨玉环翻着白眼道:「免得你太得意。」
  看着杨大美女薄怒娇嗔的美态,程宗扬心头仿佛轻风乍起,吹起一片春波。
她虽然不肯说,自己也能猜到岳鸟人说的是什么。开天辟地头一回,程宗扬对岳
鸟人生出一丝难得的好感,这位不靠谱的穿越前辈,对后辈还是挺照顾的嘛,居
然还舍得给后辈铺路。万一他狗屎到对后来者斩尽杀绝,自己也没处哭去不是?
  「所以……」程宗扬道:「你嫁给我就能避免吗?」
  杨玉环道:「这要看你啰。」
  也就是说,岳鸟人认为我作为穿越者,有能力预先觉察到存在的危险,也能
让杨玉环靠着自己的庇护,避免重蹈覆辙,落入悲剧的结局?他还真看得起我,
万一碰上袁天罡那种倒霉的废柴,别说化身主角,英雄救美了,不挨杨妞儿的毒
打就算好的。
  程宗扬想了想,问了一个问题:「他知道我吗?」
  「我不知道。」杨玉环道:「也许他有预感吧。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很
忧伤。说他犯了很多错误,但已经无法弥补了。希望以后的人能更幸运。」
  程宗扬不止一次从旁人口中听过岳鸟人类似的忏悔,也正是因此,在与不同
势力盘旋时,自己总是优先选择合作,而不是倚仗穿越者的身份,充满优越感的
四处树敌。跟其他穿越主角相比,显得不够霸气,但有岳鸟人的前车之鉴,他可
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最后搞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甚至连自己的女人都没了
下落。
  「他犯的什么错误,也没有说吗?」
  「说了啊。」杨玉环白了他一眼,「他后悔不该搞那么多女人。」
  「皇天在上,杨妞儿要是再说一句瞎话,就落一道雷劈死她吧。」
  「滚!」杨玉环踢了他一脚,然后看向小紫。
  小紫笑道:「杨姊姊,你尽管说好了。」
  「好吧。」杨玉环道:「他说,他最大错误的是,不应该生那么多女儿,现
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回轮到程宗扬翻白眼了,「我这便宜岳父还真够二的。」
  生都生了,有什么好后悔的?他不会是重男轻女吧?生了你就好好养,还后
悔?简直不可理喻。
  「你瞎看什么呢?」程宗扬发现杨妞儿回过神来,一个劲儿往他下面瞄,当
时就不乐意了。
  「稀罕!」杨玉环以指抵唇,打了个唿哨。
  照夜白与赤兔马并辔奔来,杨玉环翻身上马,连招呼都不打,就往紫云楼驶
去。
  程宗扬朝她的背影叫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还讲不讲妇道了?」
  杨玉环头也不回地竖了根中指。
  小紫笑道:「杨姊姊刚才脸红了呢。」
  「哈!她那么厚的脸皮居然还会脸红?这得喝多少啊?」
  程宗扬说着,往自己下身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样啊。鬼知道她有什么好脸
红的。
                ◇◇◇
  回到紫云楼,程宗扬先去看了赵飞燕。赵飞燕刚醒,这会儿倚在榻上,正跟
阮香琳等人说话,小憩一会儿,她眉宇间的气色好了许多。
  罂粟女笑道:「外面那些王爷递了一堆的帖子,争着请娘娘还有合德姑娘去
跳舞呢。」
  「想得美!」程宗扬道:「我家飞燕合德的舞姿是他们想看就能看的吗?都
给我回了!」
  阮香琳道:「还有教坊司,也想请娘娘过去跳一支舞。我跟他们说了,娘娘
可不轻易跳舞。乐官说,即便不跳,过去指点一二也是好的,到时在大内服侍的
几位舞伎也会过来。若是得宜,说不定宫里几位妃子也会请娘娘见面。」
  「全都回了。」中行说脸色发青,冻得跟孙子一样,一边淌着鼻涕,一边就
替程宗扬当家作主了。
  「别急。」程宗扬想了想,「先别回绝,等飞燕身子好些,让他们来几个人
聊聊。」
  「去王府跳舞你不肯,偏要跟教坊那种下等货色厮混?」中行说奇道:「你
是不是有病?」
  程宗扬目露凶光,「再啰嗦,弄死你!」
  中行说可不是吓大的,张口就要跟他分说一二,张恽赶紧上前捂住他的嘴,
又是摇头,又是使眼色,就差给他跪下了。
  「别听那个大嘴巴胡说。」程宗扬坐在榻侧,握住赵飞燕的手道:「不是让
你跟教坊的人混。我是怕你总待在屋里,整天不见外人,闷出病来。你看,你舞
跳得那么好,可跟我这么多天,我居然都不知道。往轻里说,这是明珠暗投,往
大里说,这是对艺术的浪费。」
  赵飞燕玉靥飞红,美目露出一丝娇羞。
  「你跟了我这么些日子,应该知道我不会把你们当成笼子里的金丝雀,只为
了自己收藏,就把你们囚在内宅,不与外界来往。除了让你们衣食无忧,人身的
安全能有保障,我还希望你们能够受人尊重,甚至更进一步,帮助你们实现人生
的自我价值……」
  望着赵飞燕迷茫的眼神,程宗扬咳了两声,「换个说法吧,就是让你们每个
人都能找到自己最想做的事,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比如你喜欢跳舞,就用舞蹈
来丰富你的人生。为什么去王府跳舞我不同意?他们把你当成什么了?我府里的
舞伎?开什么玩笑!我们家飞燕跳舞那是喜欢跳,跳得好!不是给谁取乐的。为
什么我说教坊可以来?因为她们是把你当成舞蹈大师,诚心向你学习的。这里面
的差别就是对你的人生价值的认同差别。」
  短暂的迷茫之后,赵飞燕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说得好!」中行说奋力从张恽手里挣脱出来,「但这不可能!你的境界怎
么可能比我还高!」
  「把他嘴捂住。」程宗扬指着张恽道:「再让他吱一声,我先弄死你!」
  张恽都快哭了,「是,侯爷。」
  中行说这回倒是很配合,拉起张恽的手,「啪」的一声,把自己的嘴捂住,
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程宗扬这番话,旁边的赵合德听得似懂非懂;罂粟女和惊理若有所思;阮香
琳浑不在意;至于孙寿、孙暖、成光、尹馥兰这些奴婢,连羡慕的份儿都没有,
主子给她们能提供最起码的人身安全,就是莫大的恩典了。
  「不过教坊的名声不太好听,就算指点,也不合我们程家的地位,更不合我
们飞燕的身份。」程宗扬爱怜地摸了摸赵飞燕的脸颊,「我大致想了个法子,你
看行不行。」
  赵飞燕柔声道:「请夫君吩咐。」
  「我只是随便说说,你要是不喜欢,千万别勉强。」程宗扬道:「我在想,
我们能不能模仿那些书院和蹴鞠会社的例子,搞一个舞艺会社,作为交流和传授
舞蹈技艺的专门机构。正好,咱们的封地在舞都,就叫舞都会社!再找些人,把
六朝流传的舞蹈给整理和纪录下来。有条件的话,甚至还可以每年办一次舞蹈大
赛。」
  程宗扬侃侃而言,「我们把会社的格调搞得高尚一些,歌舞不光作为娱乐,
更重要的是强调艺术性,是对美的追求,当然,还能强身健体,提高生活质量。
让舞蹈摆脱以色事人的成见,让那些妃嫔贵女,也以学习舞蹈为荣……唔……」
  程宗扬正说着,赵飞燕忽然仰起螓首,双手环着他的腰身,主动吻住他的嘴
巴,将香舌毫不保留地喥到他口中,紧接着热泪奔涌而出。
  滑嫩的香舌在口中缠绵不休,犹如妖娆缱绻的舞姿般灵巧。
  良久,赵飞燕松开唇舌,唤了一声,「夫君……」已然泪如雨下。
  程宗扬拭去她的泪珠,小声道:「别哭,开心一点。」
  赵飞燕破涕为笑,美玉般的娇靥泪痕斑斑,宛如梨花带雨,娇美无俦。
  那具香软的身子越来越热,忽然程宗扬身下一动,却是赵合德笑嘻嘻伸出玉
手,帮姊姊解开衣带。
  程宗扬没想到赵飞燕的反应会这么强烈,那边被妹妹解开衣带,这边便拉开
他的衣物,接着主动挺起下体,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扶起他的阳具,送入自己秘
处。
  程宗扬还在错愕,身体已经抢先有了反应,阳具瞬间充血勃起,硬得如同铁
棒一般。
  赵飞燕软玉般的腰肢微微抬起,湿腻的穴口含住龟头,然后双手拥着程宗扬
腰身,用力抱紧。
  阳具重重贯入蜜穴,纳入一片前所未有的暖热与湿滑中。
  「啊……」身下的玉人发出一声娇呼。赵飞燕眉头颦起,紧紧搂住他的腰,
柔嫩的玉阜在他下身微微挺动着,让阳具进得更深。
  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粉颊酡红,此时抛去所有的矜持,将自己国色天香的肉
体和最诱人的娇态尽数展现出来。她长发散开,美目还含着热泪,脸上却露出最
迷人也最真挚的笑容。
  身下的娇躯柔若无骨,两条修长的玉腿舞蹈般张开,从大腿到足尖,宛如光
洁的玉柱般绷得笔直,毫无保留地敞露出那只羞媚的蜜穴。
  「啊……」赵飞燕低低叫了一声,伴随着她的动作,阳具已经挤进蜜穴最狭
窄最曲折也最为紧致的鸾关。
  程宗扬知道,飞燕的鸾关处极为敏感,而且紧狭难入,刘骜这位君临天下的
天子,到死都没有尝过鸾穴的滋味,甚至不知道他宠爱的皇后还有如此妙处。自
己在交合时,也要做足前戏,待她春水滋生,才破关而入,享受她那处紧若处子
的禁地。
  然而此时,赵飞燕在他刚一插入,就主动张开双腿,献出她最诱人的部位。
  阳具笔直插入,一直穿透鸾关,抵住柔嫩的花心。赵飞燕秀眉轻蹙,露出一
丝破瓜般的羞痛,程宗扬知道,自己这样硬干进去,对她娇嫩敏感的鸾关而言,
不啻于一次开苞,然而赵飞燕没有任何退缩,反而玉腿勾起,交叉着盘绕在夫君
腰后,帮助夫君更用力地干进自己的蜜穴。
  「夫君……」赵飞燕娇声道:「妾身的小穴干着爽吗?」
  「真爽!又暖又紧。你病还没好,别累着了。」
  赵飞燕带着一丝娇媚的羞意道:「能被夫君的龙根插在妾身的小穴里面,是
妾身最开心的事。何况……夫君的龙精最是大补之物。夫君,狠狠肏妾身的小穴
好么?把夫君的龙精都射在妾身的小穴里……」
  同样是主动求欢,说出令人脸红不已的淫辞浪语,潘金莲是嗲声媚态,又骚
又浪;赵飞燕是莺声燕呢,娇而不嗲,媚而不骚,眉眼间别有一番娇怜的风流美
态。
  程宗扬按捺不住,挺身抽动起来。嫩穴内春水荡漾,随着肉棒的进出,传来
湿媚的鸾鸣声。
  赵飞燕纤腰轻摆,用自己娇腻的鸾穴迎合着夫君的阳具。程宗扬这回是真过
瘾了,赵飞燕不愧是精擅舞蹈的绝代佳人,节奏感绝对是超一流的,无论自己插
入的动作是缓是急,都迎合得无与伦比,而且风姿绝妙,犹如在自己身下起舞一
般。
  她玉颈微微昂起,纤腰软玉般扭动,伴随着腰臀的动作,胸前那对雪团般玉
乳来回摆动着。然后她一条玉腿扬起,以优美的姿态柔柔挺直,上下张成一字。
程宗扬俯下身,将她整条白美的玉腿都抱在怀中,下身仍插她水汪汪的穴内,不
停挺动。
  程宗扬速度越来越快,动作也越来越激烈,将那只美穴干得淫水四溢。
  赵飞燕玉靥泛起一抹醉人的红晕,娇喘息息地说道:「夫君喜欢什么姿势,
妾身都可以……」
  阳具在滑腻的嫩穴中耸动,鼻端是如兰似麝的诱人香气,耳边是玉人柔媚而
多情的倾诉声,程宗扬脑中「轰」的一声,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一众侍奴环绕着床榻,神情各异,床上两具身体旁若无人地纠缠在一起,眼
中只有彼此。
  程宗扬笑道:「等我娶了她,把你们两个摆在一块儿干好不好?」
  赵飞燕望着他,美目中充满了温婉和喜悦,柔声道:「但由夫君喜欢,妾身
自当服侍。」
  想到杨玉环与赵飞燕同榻并肩,环肥燕瘦,争芳斗艳的一幕,程宗扬肉棒分
外怒胀,将身下的玉人干得花枝乱颤,终于承受不住,娇声讨饶。
  主人尚未尽兴,阮香琳、孙寿、成光等人纷纷宽衣解带,各自抱着雪嫩浑圆
的大白屁股趴在床榻边,让主人插进屄内猛干一回,方才尽欢而罢。
  程宗扬不等喷射就从成光狂泄的穴中拔出阳具,正待叫人擦拭,赵飞燕却拉
住他,毫不介意地把那根沾着别人淫液的阳具纳入体内。
  「夫君尽管射进来便是。妾身的小穴和她们一样,都是夫君的赏玩之物。」
  程宗扬笑道:「你不怕被夫君干大肚子?」
  「妾身宁愿被夫君干大肚子,好用妾身这只夫君最喜欢的小穴,给夫君生孩
子。」
  程宗扬抱着她的玉腿架在肩上,用力挺动起来。
  「夫君好厉害……」赵飞燕颤声道:「妾身的小穴都要被干穿了……啊…
…啊!」
  滚烫的阳精灌进蜜穴。赵飞燕紧紧拥着他,两人肌肤相接,几乎能听到彼此
的心跳。
  「啵」的一声,阳具拔出,那只嫩穴轻颤着,有些吃力地收紧。赵飞燕玉手
掩下体,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柔声道:「多谢夫君大人临幸。」
  程宗扬笑道:「太多礼了。」
  「不光是妾身,以后内宅的侍妾被临幸过,都要向主子谢恩。听到了吗?」
  赵飞燕难得露出一丝皇后的威严,诸女纷纷应道:「是。」
  全程目睹的中行说,早已目瞪口呆,鼻涕都拖到下巴上了,还浑然不觉。
  程宗扬特意没有赶走他,就是想让这死太监见识见识什么叫绝世猛男、人间
凶器、嫪毐掩面、霸王低头、金枪永倒,大棒盖九州、铁鞭赛种马之舞阳程侯。
刘骜跟自己比,连根筷子都不如,顶多算根牙签。
  程宗扬站在榻边,孙暖与孙寿这对姊妹跪在他身前,媚眼如丝地舔舐着主人
的阳具,身子还不时轻颤,带着高潮的余韵。
  阮香琳面色潮红地扯出一条丝巾,替相公抹净身上的污渍;罂奴抱来衣物,
给主人披上。程宗扬接过丝巾擦了擦身上,随手丢在孙寿脸上,然后挑衅地看了
中行说一眼。
  中行说嘴巴「咔嗒」一声合上,然后「扑嗵」瘫坐在地。
  程宗扬心头那叫个得意,孙子!服了吧!不光我有你没有,我的还大!气死
你!
  中行说抬起头,一脸惊悚地看着他,颤声道:「你是天命之人……是魔尊指
定的天命侯……」
  程宗扬怔了半晌,然后一声怒喝:「死丫头!你给我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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